银真的……
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缄默的人,脸上缺乏表情,一点内心的波动都不会浮于表面,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些什么,那双淡漠的冰蓝色瞳孔一如她表现的冰冷而拒人千里的气质一样,让人无法感到丝毫的暖意与亲近感……
她确实的就站在了安白的身边,但安白却觉得对方此刻却深处在一个谁也无法伸手触及到的封闭之地,让人无法轻易接近——不,甚至是连观望都觉得艰难……
更别提与之交流了。
银的说话方式就好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能说一个字的,就绝对不会多余的说两个字,能一句话交代的,就绝对不会再加上一句话去补充,对感情更是迟钝到了一定的地步,如果你不说明的话,她就绝对不会去深思你话语里所蕴含的感情是个什么意思,她只会直白的去理解,去分析,然后得出你所说的话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这个结论,果断彻底的无视掉。
得亏安白只是个伪傲娇,也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之类的坏习性,不然就银这样的队友,妥妥的相处不到半分钟就得闹掰。
半天见银都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在安白都叹息着准备放弃了的时候,银却忽然又开口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银像这样保持着静止的姿态又忽然开口,安白都会有种怪怪的感觉在心口蔓延,该说是高兴呢……
还是沮丧呢?
嘛,安白自己都不太清楚,只觉得,这样也不算差就是了,至少比孤独一人好吧?
明明是款多人在线游戏呢。
“关键部件……”
银轻微偏过头瞥了安白一眼,难得破天荒的又解释了一句:“魔法道具的关键部位。”
会解释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刚刚安白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导致银开始怀疑起安白是不是无法跟上自己的想法,所以才多解释了一句。
安白却没想那许多,她只觉得受宠若惊了起来,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一脸惊奇的望着银。
银也回望着安白,半响,她眨了眨眼,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询问安白还有什么疑惑的样子一样。
安白顿时回过了神来,当然也被银这直白的眼神给气的不清,自然也明白了过来刚刚为什么银会多余的解释那一句了。
“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只是怕你想歪了提醒你而已!我早就猜到了。”
对,安白确实是早就猜到了,不过却不是为了提醒银,而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想要试探试探银的反应罢了。
但这话却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虽说银似乎也不会在意这样的话——更干脆的说,应该是会直接无视这样的话,但安白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把这样的事情给轻易说出口,所以她便狠狠的一扭头,朝着之前离开铠甲巨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啦!在这里干等着讨论也不会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的!还是先去现场实践一番吧!”
“……”银没回话,只看了安白背对着自己离开的身影片刻,也跟了上去。
“等会儿遇到了铠甲巨人,我就充当正面吸引它注意力的角色,毕竟我身手比你敏捷的多,你就去多多的观察铠甲巨人,分析分析那锁链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关吧。”
对于安白的分工,银没有意见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的功夫,俩人来到了之前慌乱中都没怎么仔细观察过的地方,却发现……此处似乎早已完全变了一个样了。
一开始的时候,安白虽然没怎么观察过四周的地形与环境,但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不可能变成现在的这样吧——
无数石柱就像是凭空从高空中坠落而下,有的甚至是直接从天穹连接到了地面一样,而之前袭击她的那个铠甲巨人则在距离俩人最近的一个石柱旁边,像似沉眠一般,单膝跪地,右手持剑,头低着几乎都快要与地面平行了。
那姿态,就像是在特意的为什么人行礼一般。
然而这还不算完,仅仅只是这样粗略的一眼望去,周围就有着数之不尽的石柱,而在每个石柱旁边几乎都有着类似的巨人存在,有些是如铠甲巨人一样的类人形,也有的是野兽或是其他怪异生物的形态。
至于说那更远的地方的那些隐约可见的高耸直入天际的石柱……对不起,安白已经下意识的忽略掉了那些根本就对现在的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的东西,光是眼前这些数之不尽的各异巨人,她就已经完全没辙了好吗?
俩人此刻站着的地方是一处陡坡的顶端,往身前望去是满目高低不同的巨大石柱与守护在石柱周身的各个巨人,往身后望去则是一片了无边际、几乎把这片凹地完全包围在了其中的漆黑怪树林。
这简直就是绝境中的绝境了好吗?
安白眨了眨浅灰色的瞳孔,原地愣是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气急败坏的喊道:“这见鬼的游戏策划!设计出这样变态的地图真的是让一级白板号探索的吗!?”
“……”
银倒是沉默着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始终如一的淡漠,冰蓝色的瞳孔里甚至连一丝的涟漪都没有激起,如一潭清水般寂静,似乎根本就没把这样绝境中的绝境放在心中一样。
不得不说,这样的表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是那也得是旁观者有一颗冷静淡定的心才行,至少安白此刻就不行,她的心很乱,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游戏,她还是头一回玩,虽然自信自己技术绝对没问题,可技术再好也顶不住官方乱来啊?
安白明白自己的心态渐渐的开始炸了,在这种每时每刻都会有着出乎她预料之外事情发生的情况下,她非常深刻的体会到了束手无策的感觉——就像面对那件深藏在自己心底的事情一样……
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想不到任何办法,只会一味的等待,被动的等待着自己想要的时机的到来。
然而与她的惊慌失措与不断被打乱到临近崩溃的心态不同,银从始至终都是如此的冷静,冷静的分析着一切,冷静的旁观着一切,冷静的把一切会影响到自己的因素都排除在外……
与银相比,安白的表现实在是差劲了太多太多,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打从心底里不想去承认这一点,也许在平时的时候,她会真心的赞扬对方,但在此时此刻,在自己满脸狼狈的表露出愤怒的时刻,她只想质问对方——
为什么可以如此冷静?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问不出口,她的性格让她做不到如此去质问一个之前还是自己同伴的人,尽管银从不迎合自己的话……不,哪怕是稍微的搭理她都不会吧……
这点真的是炒鸡令人不爽的。
可同伴就是同伴,对待同伴,安白做不到随意就把自身的问题推到同伴身上,她确实对如今的现状感到了束手无策,她认为这是绝境,是无法反抗的绝境,是只能放弃的绝境,但她的自尊却让她不愿承认这是因为自身实力不够才导致的绝境,她第一时间自然是想到了把锅推给游戏策划,也许当时银若干稍微附和她一句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内心几近崩溃了吧?
因为她放弃了,而银没有放弃,虽说那只是连表态都算不上的沉默罢了,但是她就是知道,那样的态度,确实是没有放弃的态度。
她就像是身处沙漠中因缺水而走投无路的旅人想抓住最后一缕希望一般的望着银,开口劝道:“放弃吧。面对这样的情况不是绝境还是什么?难道你有办法打败那数量众多的巨人吗?或者是身后那一大片的树怪?而且……”
安白顿了顿,偏过头望着那白的不像话的天空,喃喃继续道:“失败什么的……如果真的,真的确实是没有办法了的话,放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银没有赞同,亦没有反对,她只是沉静的看着安白眺望天空的身影好半会儿,直到安白希翼的侧脸又回望向她时,她才缓缓眨了眨眼,说了一句与安白之前所说完全不相干的话。
她说:“锁链还在,机关还在。”
听到这样的回答,安白的第一反应是不能理解,之后过了一会儿,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但明白过来后她却突兀的愤怒了起来。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这样的情况是绝境!是绝境!是绝境啊!?面对绝境放弃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安白觉得自己的心在哭了,因为这是一个不关乎游戏,只关于她自己的问题……
她放弃过了一次了……
面对不管如何努力,不管如何去调查,也不会有一点点头绪的绝境,她放弃了……
她选择了被动的等待……
等待着所谓“时机”的到来。
所以在见到不知放弃的银时,她立即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曾今不断努力,不断失败,又不断坚持着循环往复的自己……
可她放弃了。
她选择了放弃。
她承认了在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调查出父母死亡的真相。
就像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自己有能突破这样绝境的能力一样。
明明是在怒吼着,但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里却没有一点点愤怒,有的只是渐渐湿润了眼眶的眼泪。
银还是那样的平静,似乎根本不为安白展露出的软弱所动一般,但是事实上,她此刻的眼眸中却泛起了点点的涟漪,就像是一颗石子,被轻轻的扔进了清澈的潭水里一样,波纹虽小,却也是动静。
“没有答案的问题是不存在的。”
第一次……
银对视着安白的目光,正面回答了安白的问题,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绝境也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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